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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曦瑶/薛晓】杏花巷(二·下)

兄弟们小源来更新了!

发完这个我就去写公司法论文了,有缘再见

本章全是曦瑶情节,所以不打薛晓tag了,(三·上)有大段薛晓糖我保证

然后这篇是我夫人给我改过字词和分段的!我超爱她! @江湖小白 顺便安利《天地难容》当做BGM,昨天我俩大半夜两三点钟哭成两个傻子TAT

前文


*****


蓝曦臣遇上一件奇事。

他忙了一上午,好容易得了闲四下转转,却被别家的小厮堵住了去路。

 

那小厮低着头念了两句诗,而后毕恭毕敬地道:“蓝公子,我家公子在花园候着您呢。”

 

蓝曦臣听着那诗里暧昧的字眼,不由疑惑:他是在姑苏混迹秦楼楚馆、得了不少“烟花才子”“风流少爷”的讽刺不错,但那皆是事出有因,他可从没真搞出过什么姑娘家拿着信物寻上门来要他负责的蠢事。这没道理来了京城,在叔父眼皮子底下,还能惹出这种情债来?

 

 

……而且,还是位“公子”?

 

 

 

“是孟公子吗?”那道熟悉的嗓音在身畔响起的时候,金光瑶有瞬间的晃神。

 

他二人初遇时,蓝曦臣咬字还带着些许吴语的绵软,如今已是一口标准的官话,只那声调语气分明还似当年的和煦温柔。

他胸口一阵狂跳,躲闪地应了,转过身去,竟不敢看那人的眼睛。

 

久别重逢,一时真是心绪缭乱,他这般伶牙俐齿的人亦不知说些什么才好。

 

然他终究是个机敏的人,也不至于如此轻易败下阵来。片刻沉默过后,他微微仰起脸来,礼节性地赞道:“早先贵府以厉行节俭闻名,不曾想办起这么大的花宴来倒也能宾主尽欢。”

蓝曦臣笑应了:“舍下的厨子只擅做药膳,午宴的菜式还是差人去外面学的,只盼大家莫要嫌弃。孟公子可有试过前厅的茶?茶叶是车队从姑苏运来的,皆为自家所种。”

 

二人寒暄几句,金光瑶见他没认出自己,稍稍安心,点明来意:“说起来,公子对江家的魏公子观感如何?”

 

蓝曦臣微怔。

 

数日前忘机引他见过那位魏无羡,事后也有这么一问。作为兄长,他头一回见弟弟铁了心要把人娶回家来,对方相貌人品也均挑不出错来,自然是乐见其成。

于是思忖片刻,他斟酌道:

“魏公子身家清白,且为人潇洒磊落、聪慧伶俐,不为外物所动。最难得的,要数他心机不深、待人以诚,又不循规蹈矩、拘于俗礼,常有奇思妙想。与之相处,从不厌倦,堪称人中龙凤。”

 

 

金光瑶其实早从琳琅口中得知这二人感情甚笃,多此一问未尝没有私心。然对方这一长串下来,自第一个词开始,每多说一个字,金光瑶那颗心便往下沉一分。

 

二哥啊二哥,原来你心仪的竟是这一类人。果然是君子心性,眼里揉不进沙子。

 

 

可他面上依旧是笑着的,道:“如此甚好。在下正是杏花楼的人,受魏公子所托,前来与公子商议今后婚事的安排……想必您家中长辈还不知这事吧?”

 

这个笑公事公办、不卑不亢,一点没有生意人的讨好谄媚之色,给那张寡淡的脸立时生了几分鲜活颜色。

 

 

……这位公子,他方才远远地看背影便觉得有几分熟悉,但言谈相貌皆差之甚远。当时他心下还暗暗自嘲:那人若是金家直系,到如今尸骨已寒十余年,你遍寻不到本该放下执着,怎么却看见个姓孟的都要疑心一番,当真可笑。

可现下,这笑容,这神情,同那人十成十的相似,由不得他不起疑。

 

蓝曦臣不动声色地应着,余光瞥见他面前的牡丹——

那是朵品相极佳的白牡丹。花瓣有双层,外一层大花瓣,层层叠叠,如雪浪翻覆;内一层小花瓣,纤细秀丽,抽着缕缕金丝花蕊,似金星璨璨,开得盛气凌人、富丽无双。(*)

 

这样美的一朵花附近却没有才子佳人围绕,原因无他——

这一品金星雪浪,正是十年前倒台的,金家的族徽。

 

有个答案,蠢蠢欲动,呼之欲出。

 

 

蓝曦臣突然道:“孟公子喜欢这金星雪浪?”

 

青年飞快望了他一眼,目光里意味不明却稍纵即逝。“喜欢谈不上,只是见这花品貌难得,不由驻足欣赏片刻罢了。”

 

“今日诗会,公子竟没有看中的花么?”

 

对方笑着摇头:“在下若说没有,岂不是辜负了贵府一片心意?”

 

蓝曦臣亦笑:“说来有趣,花宴上林林总总这许多花,我做主人的竟只觉得这朵金星雪浪最是打眼。本想为它赋诗一首聊表心意,现在倒觉得——”

 

 

“公子看着像是懂花之人,不如这花就让给公子吧。”

 

 

却原来初见时模样,一字一句,一分一毫,十数年来,未尝有一刻淡忘。

 

对方立刻道:“蓝公子将这罪臣族花让与在下,实在是……我虽出身寒门无权无势,可也背不起这般罪状。蓝大公子对在下有何不满,大可直言,何必如此?”

 

蓝曦臣不以为意:“公子的顾虑我当然明白。可金家之事已过十年余,人之罪,尚不能轻言一人之错;至于这花本身,又有何辜?”

 

 

“我心仪此花,喜其香,慕其色,更有……”

 

 

 “更有?”

 

 

那人面上笑意愈深:“更有一段,故人,旧时光,镌刻在心,难以释怀。因而与众不同,无可替代——

 

 “——我所恋慕,金星雪浪,当世无双。”

 

 

金星雪浪,当世无双。

金光瑶默默将这几个字在心底念了两遍,只觉得唇齿间皆是苦涩。

这话,终是迟了。

 

他只沉默了片刻,唇边又牵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来:“然花自有开落,物是人非,人走茶凉。公子所谓当世无双,也抵不过花开一季,终有一日零落成泥。不错,花本无辜,有情无情全在赏花人一念之间罢了。”

 

“公子既惜花怜花爱花,也当明白此理。在下身处京城,蓝大公子在姑苏的轶事,倒也是有所耳闻的。”

“时节更替,我不必劝公子什么。

“诚如公子所言,同魏公子一般,做个潇洒不羁之人,也好过太多这般过往之情累牍。”

 

“公子这可就错怪在下了。”蓝曦臣一本正经行了一礼,解释道,“同魏公子两情相悦那位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。公子的小厮怕是认错了人,才将在下带到此处同公子相见。”

 

 

认错了人?

 

他心头一时间百味陈杂,他分辨不出,也无心分辨,只得仍然撑着镇定自若的笑容:“既是如此,便更不必多言。依孟某拙见,今日各家闺秀争奇斗艳方称得上是人比花娇,在下还是提前恭祝公子早遇良人、举案齐眉罢。”

 

“叨扰许久,告辞。”

 

 


 

杏花楼。

蓝曦臣站在雅致的拱顶下,望着那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。

 

若说那日金光瑶离开后他心中已有八分确定,看了这裱在前厅的字迹便成了十分。

 

他们在姑苏时,金光瑶忙碌,蓝曦臣亦不常出门,日常的书信往来自然不可少。更莫说他音讯全无以后,蓝曦臣多少次将那些薄薄的纸页翻来覆去地读,读那时快意恩仇,读那时心有灵犀,读那时少不更事的真心。

 

 

因而一眼便认出了。

 

 

至于为何时至今日这字还能被大摇大摆地挂出来——蓝曦臣也见过他平日同他人往来时的字迹,娟秀内敛,全然不似他放纵时的风流恣肆。

 

都说字如其人,他又怎会不知,他的阿瑶,是有野心的啊。

 

 

女子婉转的嗓音从重重的珠帘后面传出来:

“阁下是来寻人,还是寻姻缘?”

“寻人,也寻姻缘。

 

“在下来寻我多年前不告而别的三弟,杏花楼真正的主人,孟瑶孟公子。

 

“亦要寻我二人间注定了的姻缘。

 

“听闻杏花楼的琳琅姑娘应下的婚事无不美满,我愿许上我能给的所有,并以一颗真心相换。不知这桩生意,琳琅姑娘接是不接呢?”

 

 

 

“公子说,不接。”侍女附在琳琅耳畔小声道:“公子还让奴婢带话给姑娘:这位蓝公子无论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,唯独婚事不能应。”

 

“此外就是,他不能喝酒。”

 

 

 

琳琅看着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白衣公子,傻眼了。

不能喝酒,原来不是不太能喝,而是一点都不能喝的吗?

 

她迟疑地端起对方喝空了的酒杯嗅了嗅:没上错啊,是杏花酿啊?

 

这杏花酿是姑娘们在每年杏花开时精挑细选的杏花所制,封进坛子埋在酒窖里,至第二年春取出,酒香醇厚,回甘无穷。但酒劲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,同清水差不多,怎么会有人喝这么一小杯就醉的?

 

 

“蓝公子、蓝公子?”

完了。

她深呼了一口气,摇铃叫了下人进来,“黄莺,去找公子。”

 

 

 

“怎么回事?”

他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,珠帘被掀起,叮叮当当的脆响,不及那人本音十分之一动人。

 

蓝曦臣伏在桌子上,调整了一下侧脸的角度。

 

 

他少时极为自律,同阿瑶出去次次都是以茶代酒。阿瑶也从不逼他破戒,偶有几次,见过对方抓着他衣袖叫二哥的茫然醉态只觉得可爱非常。

后来每每想起阿瑶还在时未曾把酒言欢过,未尝不是一件憾事。

 

阿瑶,二哥今日,又为你违反了一条家规呢。

 

 

十年前的金家招摇得很,陛下又是铁了心要扳倒这棵内里腐朽的大树,其他世家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,保全自己才是紧要——蓝家自然也不例外。他本要去寻他,叔父却下令将他禁闭十天思过。

等他终于被放出来,快马加鞭赶到金家商行,早已经人去楼空,朱红的门板上贴了大大的封条。

 

蓝曦臣,蓝涣,泽芜君,姑苏蓝家下一代的家主,从未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刻。

 

此后,他肩上的担子益重,心里却始终念着一个不辞而别的人。

越找不到,越想找到,兜兜转转,走不出来。

 

 

如今朦朦胧胧间看那人掀开帘子走进来,不再是金星雪浪袍,眉眼也看不清楚,但他就知道那是他。

像是这么多年的苦寻和等待不过是他晨起出了一趟门,傍晚归家同自己埋怨地道一声:“二哥,怎么喝醉了呢?”

 

他一点不怨的。

阿瑶还活着。

隐姓埋名,音讯全无,甚至不愿见他,种种这般,都无甚可怨的。

他还活着。活得好好的。

足够了。

 

他也听过这世间有山盟海誓亦有心意相通,有私相授受亦有相敬如宾,直至此时方才明白:原来心悦一人,不过是如此纯粹一件事——

放不下,不想放下。

 

于是不放下。

 

 

金光瑶走过去,道:“二哥。”

“二哥,是我,阿瑶。”

他的手腕隔着衣袖被人紧紧攥住。

 

 

那人喃喃道:“阿瑶……可是在怨二哥?”

 

“二哥醉了,我派人送你回府。”

 

蓝曦臣只固执地攥紧了他,口中反反复复地唤他、问他是否怨他。

金光瑶垂下眼去:“我有何可怨?”

 

“怨二哥那时不在你身边。”

 

“事发突然,蓝家彼时自身难保。二哥身为未来家主,岂能因小失大。”

 

“怨二哥在你走后混迹烟花之地。”

 

“与我何干?”

 

“怨二哥去操办那花宴,欲要另娶他人。”

 

“阿瑶在宴上便已说过,祝二哥早遇良人、举案齐眉。若有一日二哥另娶,做弟弟的也当道一声‘恭喜’。”

 

 

蓝曦臣执拗地看着他,一字一顿:“不要。”

 

 

“你早先额上未点丹砂、也不作金姓,因而二哥心中尚存侥幸。想要寻你,却不知何处去寻,只记得你曾说过一句出身青楼。实在是走投无路,才……至于另娶他人,我——”

 

“——想要阿瑶。只要阿瑶。”

 

 

金光瑶不作声。

 

说得再多,不过一个敢字。

若是回溯十年,金家未倒,若是他能越过那位正统的嫡兄做了家主,若是他二人早早知道彼此的心意——

 

 

即便那样,他也是不敢的。

 

 

蓝曦臣望着他,那眼底是干净磊落,至清至明,神情恳切,是他一贯的君子风度。一如那年初遇在姑苏的花市,光风霁月,万物明净。

这样的二哥,他怎么能拒绝。

 

……他怎么能不拒绝。

 

 

泽芜君这样的人,端方雅正,合该一生顺遂,终于儿孙绕膝,著书作画教世人口耳相传;

而他金光瑶,娼妓之子,罪臣之后,摸爬滚打于尘世,风光时多少人阿谀奉承,坠落时便是众叛亲离,是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笑柄。

 

 

二哥,阿瑶仍是……

 

 

“嗯。”他轻声道,“二哥的心意,阿瑶知道了。”

 

……虽然晚了这么多年。

 

那人是真的醉了,听他这样一句含糊的回应,便很满足地抓着他阖了眼。

 

 

直至此刻,金光瑶才敢放肆地打量他。

谈不上有多大的变化,依旧是温情款款的一张脸,像是上好的玉石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。神情不复少年时的略显稚气,面庞的轮廓亦多了十数年的沉稳。

 

 

这样傻的一个人。

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、没可能的人、避他不见的人,一次一次满含着希望去错误的地方寻觅,一次一次扑空,担上本不该属于他的讽喻和骂名。

二哥,你可教阿瑶怎么办呀。

 

醉成这个样子,那条卷云纹的白抹额还一尘不染地束在他额上,只稍稍歪了些许。

 

像是一种隐秘的纵容与许可,诉着某种邀约。

 

金光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,连呼吸都极轻。

 

他的手指落到柔软的布料上那一刻,被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住。

他宛若被火焰灼伤,飞快地抽回手,定睛一看,还好,那人没醒。

 

 

他做贼心虚地四下环顾,看到窗外杏花开了满树。

 

 

胭脂万点,占尽春风。

 

正是好时节。



*****


(*)的部分是摘录原著对金星雪浪的描写,略作改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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